潘建伟开讲啦——探索的动机

探索的动机（视频网址）   



前言：

      2016年1月8日，备受瞩目的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颁给了“多光子纠缠及干涉度量”项目，奖项得主正是今天的开奖嘉宾，中国科学院院士物理学家潘建伟和他所带领的团队。从美国脸书创始人扎克伯格给未满月的女儿看量子力力学的绘本，到2016年中国即将完工投入使用的京沪量子干线和首颗量子通信卫星的发射，诞生100多年的量子力学，已经从高深的理论应用到实际生活当中，而潘建伟早在1997年就在国际上首次实现量子态的传输，也正是他的探索促使量子更快地应用于通信领域。在200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阅兵、2015年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等关键节点间，潘建伟及团队构建了“量子通信热线”，为重要信息的安全传送提供保障。

撒贝宁：
       品味中国劲酒，感悟中国智慧，各位好，这里是由健康饮酒倡导者，中国劲酒独家冠名播出的，中国首档电视青年公开课《开讲啦》。我是主持人撒贝宁。
       先问一下，今天来到现场的，有没有学物理专业的？（环顾，找到一位）你多孤独啊，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就你一个人学物理，这是一门快要被抛弃的学科吗？不过说起物理，今天要来给我们开讲的这位嘉宾，在节目开始以前，委托导演给我拿来了一本书，签上了这位嘉宾的名字，说希望小撒能够好好地读一读这本书。我一看《爱因斯坦文集》，我尝试着、斗胆翻开了一下，我以为我的中文很好，这本书确实是用中文写的，但是完全看不懂，就让我们带着一个好奇心，去看一看一个被誉为中国最接近诺贝尔物理奖的年轻的科学家。掌声有请我们的开讲嘉宾--潘建伟。

（掌声。我潘上场）

撒贝宁：
       谢谢诸位，你们太可爱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像看到大明星一般的感觉，其实心里都在问，这位是谁呢？（笑）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

潘建伟：我很高兴

撒贝宁：
       今天我隆重地给大家介绍：中科院院士、物理学家、中科院量子科学实验卫星先导专项首席科学家，潘建伟教授。实验卫星先导专项首席科学家，这个怎么解释？

潘建伟：
       先导就是要先干，先干起来，那么要来做这些量子科学的某些研究，就需要发射一颗卫星，我们又不知道它能不能成功，所以就估且把它叫做实验，因为实验也可能失败。

撒贝宁：您统计过你的实验当中，失败的次数？

潘建伟：
       这个统计不清楚了，因为失败太多了。但是最后一次成功了，一旦成功之后它是可以重复的，这就是科学和其它东西的区别。

撒贝宁：
       在您开讲之前我想问一下一，您送给我这套《爱因斯坦文集》用意何在？


潘建伟：
      我的用意很好。其实他们怎么把第二卷给你了，我送你的是第一卷，就是说我希望你从第一卷开读。


撒贝宁：
       潘老师，你很善良，您认为我从第一卷开始读我就读得懂吗？
潘建伟：
       我有很大的信心（笑）
撒贝宁：
       没关系。今天我相信潘教授的演讲一定不会像这本文集一样，那么深邃难懂。在科学家的眼中，我们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掌声有请潘教授开讲。




                                     探   索  的  动  机

潘建伟：
      很高兴能来到这里，给大家分享一些我的想法，其实来这里之前，我是很犹豫的，然后刚才在外面站着的时候，正好我们那个撒导啊，他就讲物理学是要被淘汰掉的一个项目了，对吧，已经就不行了，那我觉得我还真的就来对了，所以我今天呢就想给大家来分享一下我的一些想法。
       我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就是有一次我到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山区大峡谷，很少有外国人会到那个地方去游历。然后我见到一个大概80多岁的满头白发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她见到我之后，非常高兴看到一个外国人。聊起来她就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做量子物理的。然后她进一步问我，你做量子物理的哪一方面?我说我就是在做那个叫做量子信息，量子态隐形传输，用英文就叫做像时空穿越里面的这么一个东西。她说我读过你在《自然杂志》发表的那篇文章。当时我非常感动，我觉得一个80岁的老太太，她还是对我们的科学保持着这样一种原始兴趣的初心。我觉得她也许是一个例外。那么过了几年之后，因为我的鼻子里面长了些东西，然后我在海德堡大学，我就是把这个息肉给割掉。做完手术，我醒过来之后非常痛苦，正好护士站在我的床前，她说潘教授，你是不是就是做那个跟时空穿越类似的东西啊?我说是啊。她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但因为我当时鼻子里面插着两个管子，非常痛苦。我说现在我讲不了，我将来送给你点资料吧。我想讲什么呢?我就觉得一个护士也是感兴趣，一个乡村里面老太太也是感兴趣。刚才我在外面的时候听，有多少人在学物理，好像听说只有一个人举手，对吧?那我觉得如果大家对这科学，对这种原始的冲动没有兴趣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创新的国家。

       那么下面我想跟大家聊一聊就是探索的动机。就是作为科学家，特别关心的是两个事情。第一，我们这个宇宙的规律是怎么样的。他通过规律研究，希望能够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会到哪里去?也就是说我们非常关心我们这个人类的，整个宇宙的生成跟宇宙的命运。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曾经好多年之前，读过房龙的一本书，叫做《圣经的故事》。那么当然我得宣称一下我不是教徒。大家都在想这个宇宙肯定要有一个起源，上帝当时说要有光，然后要有云，要有天，要有地，这个过程就是想来告诉我们创世纪的过程。所以人类追求的过程当中，一直希望能够理解我们是怎么来?我们的未来是怎么样的?来寻找一种安全感。但是在过去，因为没有科学，只有靠我们种种的想象。那么这个事情经过几千年的慢慢和知识积累之后，到了1687年其实有非常大的改变。在1687年之前，偶然的一个机遇伽利略把玻璃片做成望远镜去看太空了，他看到了土星环等等。也就是我们开始能够探索整个宇宙是怎么样了，不仅是这个地球怎么样。到1687年，牛顿在很多前人知识的基础之上，发表了一部专著叫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改变了整个人类的进程。那么这部书给我们讲了一个非常满意的地方呢，就是说我们每天的的进化，我们的演化呀，通过微积分这么一个计算，都是完全可以计算的。这什么意思呢?我们本来觉得上天是非常神圣的。牛顿就非常高兴，你看我这个苹果掉地上，星星在天上转，都可以算出来。这个时候你会感觉原来我可以计算神圣的上天星星运行的轨道，这在科学上的自豪感是无比巨大的，我们就可以来计算我们的未来。如果你进一步想的话，你就马上会感到非常地失望，完了，我的命运是不是也是在宇宙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呢?比如说潘建伟成为物理学家，撒贝宁成为主持人，其实根本不是我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就像是我们今天在这地方开讲，也是在宇宙刚刚诞生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已经注定了。为什么呢?牛顿力学告诉我们，可以计算的。所以很多物理学家，有些大科学(家)搞清楚问题之后，他说我们这个世界是宿命的，奋斗是毫无意义的，于是他们就自杀了。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科学还是要进一步发展的。一直到上世纪初，又一个新的革命诞生了，就是量子力学诞生了。
      量子力学它非常有意思。它跟原来的牛顿力学和我们的经典力学完全不一样。牛顿力学告诉我们，比如像我潘建伟，我今天在北京这个地方做讲演的话，我就不可能在上海。但在量子力学有个概念;作为一个微观客体，当你没在看，他在上海和北京的时候，他可以同时在两个地方，处于一种叠加的状态。我们就把这样一种状态叫作量子叠加态。

       (小片)量子，是物理学的概念，作为不可再分割的基本个体，量子用来形容微观世界的一种倾向，物质或粒子的能量都倾向于不连续的变化，即事物不是明确的非此即彼，而是此与彼的某种尚未确定的叠加态。举个例子，潘教授要从德国柏林飞到中国北京，飞机有两种飞行路线，一条是柏林-中转莫斯科-到北京，另一条是柏林-中转新加坡-到北京，如果潘教授在飞机上睡着了，那么他不知道飞机到底是从莫斯科中转还是在新加坡中转，这时，用量子力学看世界的潘教授会说我现在同时在莫斯科和新加坡，也就是量子的叠加态;而当潘教授睁开眼睛看的时候，他才知道到底是从莫斯科中转还是从新加坡中转，这也正是量子力学的积极哲学，看到即改变，当你把视线关注到量子的运动轨迹，其状态就会随之发生。

潘建伟：
       这就告诉我们，你睁开眼睛去看一下，你对我们整个世界的演化，是会有影响的。这也是说量子力学，从哲学上讲它是一种非常积极的概念。它说我们个人的奋斗，对这个世界是有影响的。量子力学不仅可以来了解宇宙的历史，也可以推动一个新的学科的发展。那目前我们在从事的一个比较具体的研究就叫作量子信息科学。利用所谓的量子叠加原理可以来做量子通讯。那么量子通讯又可以来改变我们的信息安全的问题。其实量子力学还有一种所谓量子纠缠的概念。因为我刚才讲了一个粒子可以处于零加一，就是两个状态的叠加。两个粒子的话它也可以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的叠加。比如我今天来，假定我给撒贝宁一个纠缠粒子在他的手里面，然后我回到合肥去了，然后我让撒贝宁把他手中的粒子扔一扔。它会随机得到零和一，这个结果里面的某一个，都是随机的。但是我在合肥看一看我手中粒子的状态，我就可以把他手中的结果猜出来。我们把这样一种现象叫作量子纠缠，或者用不太严格的意义上讲，甚至可以把它叫作遥远地点之间的心电感应。利用这个，我们就可以来构造一种非常强大的量子计算机，可以让我们有效地能够通过量子计算，在大数据爆炸时代，把有效的知识给提取出来。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觉得科学不仅能给你带来心灵的自由和安宁，而且科学是非常有用的。随着今天电动力学和量子力学的发展，我们整个世界就已经变成一个地球村了。所以说人类的进化是跟我们信息的共享和互相的互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同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是需要我们进一步去珍视和加以保护的。就是每个人都需要有心灵的自由，和他的独立的思想。正因为我们从古到今，保证了我们思想的独立性，我们才能够保证，我们想法的千变万化。

       我为什么把今天的题目叫作探索的动机，其实是我照搬了爱因斯坦的题目，它叫作探索的动机。他说今天有三类人是在科学的殿堂里面。第一类人他只要有机会，也许会成为企业家，也许会成为政治家，也许会成为诗人。他只要是干哪一个能够让自己得到荣耀，得到名利。他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他还是很有才华的。
还有一类人完全是一种兴趣驱动的。他只是觉得好玩，他才不管对大家有没有好处，有没有什么坏处。
第三类人是什么呢?他确实希望能够对这个宇宙进行探索，进行凝视，进行思索，能够找到这样一些先天和谐的规律。只有这一类人才能够很静心地，去从事长久的科学的研究。那么爱因斯坦说当然我们不能把前两类人给驱逐出去，因为这些人可能对科学是做过很多，也许是主要的贡献。把他们给驱逐出去的话，我们这个讲堂就倒塌了，对吧。但是也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第三种人的话，这个殿堂就不会成为殿堂，只能是一些蔓草，就不会成为森林。
所以说到科学家的探索的动机，作为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他(应该)是很有责任心的，他是会用无穷的耐心，去理解这个宇宙是怎么样的?但现在我们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会有爱?为什么我们会有爱情?但我想随着将来科学的发展，也许到某一天我们也许能从方程里面给我们非常好的解释。这就是探索的动机。

       谢谢大家。

撒贝宁：
      在整个您讲第一个大段落的时候，场下鸦雀无声。我们的镜头，扫到了很多观众的反应表情，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表情就是（目瞪口呆？）唯独我发现坐在那个方向的那两个小男孩频频点头，并且还时常探讨，他们两个人。
问：多大了？
答：8岁
问：那你能用量子力学为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都是八岁，你比他矮。
答：他比我早生
问：潘叔叔的讲演你们听完了之后，老实说听懂了没有？
答：没听懂。
问：那你俩在那很认真的点头，相互聊天，聊什么呢？
答：我们在聊你听懂了没有？
（哈哈，好聪明的孩子）
     潘教授推荐给小朋友看《宝宝量子力学》



撒贝宁：
      我认真地问一下，大概听明白量子力学是一门研究什么样的东西的科学的，请举手。那个小朋友你感觉到啦？这是一个神童辈出的时代吗？（小朋友三年级）中国有希望了，中国的希望就在三年级。

问：告诉我，量子力学是什么？
答：探索人类的起源与结局与终止。
问：你推测一下，人类的大结局
答：太阳死亡的时候，可能整个人类都会灭亡，说不定会在其他星球上，出现另一种人类，或者另外一种什么生物，到那时候可能存在下去的动物，已经特别少了，有可能像绵羊、山羊、牛什么的，这些可能都会不存在了。有可能恐龙还会复活。

                （潘老师特开心，后继有人）




撒贝宁：
      问一个经典问题，如果爱因斯坦和牛顿同时掉水里，只能救一个，您会救谁？
潘建伟：
      这个就不知道了。这个就是量子力学的经典，就是不知道了。量子力学它就不知道了真的该救谁。量子处于零和一的叠加，它同时处于这两个，我就不知道应该去救谁了。也许我就是拼命的游啊游，同时向两边游，睁开眼一看，我可能在爱因斯坦那边，也可能在牛顿那边。
撒贝宁：
      我书得少，你不要骗我。（相对而笑）当然他们两个人自己的学说，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牛顿老先生一定会说，小潘，不用来救我了，我掉到水里是命中注定。但爱因斯坦一定会说，小潘你再努力一下，还可以救我。你是可以改变这个事情结局的。所以我们通过努力，去改变那个相信一切可以改变的这个人。
潘建伟：
       但从感情上讲，我觉得爱因斯坦对我的影响是更大的，是长远的。
撒贝宁：
       不过潘教授这个本身就很有意思。我们的记者之前去找潘教授沟通这期节目的资料的时候，就拍到了这样的画面。

时   间：2016年1月28日 14:00
地   点：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上海研究院
接头人：中科大博士教授  陆朝阳
记   者：潘教授在哪？
陆教授：我猜他可能散步去了
记   者：听说您在德国的时候，就会经常散步





（科学家最爱的休闲方式：散步）

潘教授：我们在德国的时候，是在哲学家小道，我们经常就在哪个地方散步，对面可以看到城堡，下面就是内卡河，我晚上就看看星星哪，然后有时候喝点啥，还是蛮有意思的。

记    者：走在道上您想的是谁？

潘教授：我觉得我在这条路上走的时候，这种感觉比较好的地方就是感觉我们在探索什么事情。我们就在聊很多东西，你看我们到那个地方去看看星星啊。然后有时候到秋天，我还带着我的女儿和儿子到那里去捡捡板栗。那个板栗是野生的。我觉得对于科学家来说，就是我在那边留下很深印象，我觉得就是一个探索的过程。



（潘教授捡起一截断树枝，闻了起来）

记   者：潘教授，你刚才突然去捡树枝，又折断是什么意思。

潘教授：因为我比较喜欢闻树枝的味道，一旦到林子里面我就。。。因为我思考比较多的时候，容易感到比较烦躁，但是一散步，你就会感觉特别好。

记   者：因为听了您团队里面另外一个教授，他说您是海德堡大厨。



（科学家最爱的食物：野生荠菜 野生韮菜）

潘教授：海德堡主要是有野生荠菜，还有韮菜，一种野生韮菜，也很不错。



（回到办公室。科学家最爱的工作方式：小黑板）

潘教授：我们这里讨论都比较随意的，比如说有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来，在黑板上记点什么东西下来，然后赶紧开始讨论，这是最随意的。那么如果更加正式一点，比如有些比较好的讲展的话，我办公室有个小小的投影仪，这个放下来就可以好好地进行投影
     《爱因斯坦文集》，其实我看得最多的是第一本，经常被我带着，现在可能放在家里，我给他们都买了一套。




潘老师检查陆朝阳作业：你是不是还没读过第一篇，这一篇你今天晚上你真的可以读读看，我买的你还没看，对我很不尊重。

（回到现场）


撒贝宁：旁边那个是您的博士生？

潘教授：从前是我的学生，现在是我的同事。

撒贝宁：太有意思了，喜欢折树枝闻，估计这段播出以后，大学生一效仿，中国大学校园里的树都完了。

潘教授：不不不，我得强调一下，我是从地上捡的，绝不到树上去。那个新鲜的树枝，味道不是特别的好，我经常试图就是能够理解，为什么人会有，至少是我喜欢闻树枝的味道，我觉得是因为我们从前祖先是从林子里面进化来的嘛，可能这个基因里面，喜欢林子的基因片断还在体内起作用，所以一到林子里面，你就心旷神怡，再闻一下树枝就感觉更好了。




提问者：潘老师，有人说过您特别呆萌吗？

潘教授：我没听明白，说什么?

撒贝宁：呆萌就是一种人生状态

潘教授：我就是有点懂。可能因为有些人也经常说我，我经常会进入一种入定的状态，就是正好大家在谈的时候，我可能游离于你们之外，对吧。如果你把这个叫做是呆，就是我经常会发呆。

撒贝宁：呆萌这个词的重点，是在后面这个字上，萌！呆只是萌的一种表现方式，萌您知道吗？形容一个人可爱，您的这种表达可爱的方式，是呆呆的，就是进入一种呆若木鸡的很高的境界。







潘教授：
      对我们这类人来讲，心里面还是有一种，你说是浪漫也好，想象力丰富一点也好，所以我记得我做过一个梦，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夏天我拿着一把刀，我在梦里就在砍啊，在砍那个宇宙，砍砍砍，好象在梦里面忽然发现，因为我们目前的理论，还没办法把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很好地综合起来，当时在梦里，我砍宇宙，结果把宇宙砍成一个个小片，后来觉得，好像我发现了这个终极的理论了，完了在梦里面就非常地快乐，但醒过来之后发现没有，就非常地失望。如果说你觉得这正好是你的意思，那可能也有一点。

提问者：
      不是这个意思，您这个梦境只能证明了大牛的脑回路，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想探求的是这些，比如说不是不做科研的人，是需要去追求平静的。


潘教授：
      我觉得有些时候，人是需要休息的，我就这讲吧，我本来有一个很重要的课题，本应该早一点从维也纳到海德堡，去做那个实验，但是因为在维也纳的多瑙河边，它有很多很好的野菜，我当时就特别留恋，我说我是不是等那个春天采完那个野菜之后，再去海德堡，结果后来我就晚了大概四五个月过去，当然有个科研成果别的小组就先做出来了。当然我也没感到有什么后悔的。



       我觉得那可能 就是你刚才讲的，闻闻树枝啊，散散步啊，我觉得这是我在前进当中的一种需要，我特别需要这个我才能够前进。如果我整天在工作的话，我就没办法前进。

提问者：
      说实话，我之前是不知道您的，我是上网去做了功课，查您的资料，才发现您是2016年的1月份，刚刚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可以说是一夜成名。我想知道做为一名科学家，你当时是如何决定去评奖的。又怎么看待这种我苦心钻研几十年，终于一夜成名的这种现象。



（这个表情就是标准的呆萌）

潘教授：
      就是我的本性，我很不喜欢拿这个证书，拿去拍这个照片，我内心深处是抗拒的。因为我觉得一个奖，不应该自己去申请，不然的话，会大量的浪费时间，同时我觉得因为你的科学成就，是不需要奖来肯定的。所以第一年我们说不成熟，我没报，第二年别人又劝我，我们说来不及报了，所以就拖啊拖，拖到后来，我有个更强烈的观点，我说其实我们就不应该评奖，应该取消掉。但是我这么讲了之后，我的一个老领导，他说建伟啊，你看其实现在我们的国家对科学的重视程度，是远远不够的，那么你做为科学家的话，你应该有责任引起广泛的社会和公众对科学的兴趣和重视，你应该去报奖，而且这个奖不应该取消掉。讲了这个话之后，就说服了我。我倒是觉得我自己可能还没有完全达到爱因斯坦说的第三种人的要求，我也是非常有兴趣的。但是我希望能够慢慢的能够达到他那个目标。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心灵的修炼。

撒贝宁：
       其实这些问题不能脱离中国今天社会发展的现奖来看。你要是问潘老师，得奖和做实验哪个更开心，潘老师一定会告诉你做实验，但是潘老师也知道，得了这个奖之后，他有更多的机会做更尖端的实验，他会更开心。

提问者：      我是学播音主持的，我刚才听了很多，我也记笔记，什么加速度，我还真的认真听了，但是我本来是想缩近一下咱们这些距离感，就是文理科的距离感，但是我觉得反而越拉越大，所以我就问一特别简单的问题，您觉得物理学，他好玩在哪？


潘教授：
      最早我选物理的原因，因为我这个人记性比较差，但是物理比较好，我在高中的时候我发现，我只要记住F＝ma，然后我再知道万有引力，我有这两个公式之后，我什么东西都可以推导出来了，那么大脑里面所需要装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最少的，所以你就想一个人出去旅行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够装最少的东西，那么一个人能够活在世界上你想享受生活，也希望脑子里面装的东西越少越好，把那些无用的东西全清除掉，这对于我来说就是最简单的生活方式了，我只要记住这个公式就行了。

提问者：       说到这个问题，学物理的要发言了，我特别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觉得学物理是最有趣的科学，也是最有用的科学，今天我给你做一个小小的证明，今天我是带着武器来的，小撒哥，潘老师准备好接招了吗？这叫空气炮，我们需要有一点烟放在里面，就有那个视觉化的效果



现在你有感觉了吧？（哈哈）



（小撒被空气炮喷迷糊了）



（我忘了告诉你一点，任何破坏我发型的人，都没有能活到现在的）

撒贝宁：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你弄了个像垃圾筒一样的东西在这，对着我脑袋喷了半天

提问者：这个其实做一个演示实验的，就是演示这个空气炮的原理。空气炮它有很多用处，它可以用来清洁，我们设想一下这个场景，我们在医院里面，有一个特别特别精密的仪器，它是要保证非常非常干净的，你用吸尘器带来的空气那个污的东西更多，所以你要有洁净的空气打过去，用非常强大的冲击把它吹走

撒贝宁：我明白了，你就说许多摄影师，清洁镜头用的那个喷嘴，橡皮的拿那个空气气流去把灰吹走。

提问者：我在美国有教那个高中的物理的AP课程（大学先修课程）——这是他们的一个演示的实验，就是给小朋友看，其实物理是可以有趣的。

撒贝宁：有这样的学物理的学生，您有什么感受？

潘教授：
       我觉得挺好，刚才那个女士，她觉得她对物理没有兴趣，那不是她的错。那很多是我们在中国教育里面，可能就是说老师的这个错，因为我们可能把这课程搞得就是非常无趣的一个课程，所以刚才这么非常有趣的东西弄一下，我个人来讲更加欣赏，就是说美国和欧洲的这样一种教学的方式。比如我的儿子，看到一些很小的实验，他现在才八岁，他就对物理感到非常大的兴趣，我要去解释它那些现象。比如说他说里面有一个球，把球放在斜坡上，直接就滚下来了，但里面放了蜂蜜之后，这个球滚下来的速度就变慢了，因为它那个重心就靠后了。通过这么一些非常有趣的实验之后，可以让更多的人能够对物理感兴趣。
       现在国内很多已经在做很好的节目了，但是范围都是很小的，现在可能把这些录像啊、节目录下来放到网上，大家都可以观看，所以慢慢的我觉得现在我们有很多从事科研工作的和科教工作的人已经开始考虑这些问题，其实你不一定非得要他听懂，像我今天到这里来，我就这45分钟，我确实什么也讲不清楚，但是也许今天这个人来讲了，明天那个人来讲了，慢慢到某一天你会发现，正是因为那天你听了某个人的讲演，可能对你将来就会产生一些比较好的影响，就说不一定非得要介意，一定要听懂和不懂






       但是目前，我们现在也有个非常苦恼的事情，我就觉得我招到好多学生，刚刚从高中进大学的时候，他们可能经过十多年的长期疲乏的考试，已经完全对科学失去了兴趣，就达到了一种呆若木鸡的就是属于一种很高的境界了，所以这个是目前我们确实要去解决的问题。

提问者：       前两天我看新闻，有一个大学为了找到好的校长，不惜花上年薪上百万去招聘，是因为我们现在都说国家要打造一流的好的大学。您现在也是大学的校长，您怎么来改造您的大学，让它能够更好地适应起来。



潘教授：
       因为我现在我是刚刚开始做一丁点管理的工作，我觉得我不是特别有资格来做这方面的评论。我记得梁启超先生给清华的这些学生做讲演的时候，我觉得他把大学的精髓讲得很好。他说各位同学，你们来清华是为了干什么？是为升官发财，还是想当教授等等，他说其实都不是，到大学里面来，主要是来学做人。怎样才能来学做人呢？
      就通过对这些自然知识对各种知道的学习之后，你就要能够达到一个所谓的智、仁、勇这三个境界。那智是什么意思？你当知道，比如说闪电呀地震呀只是自然的现象之后，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了，智者就不惑了。然后仁，仁者就不忧了，你觉得你去做了这个努力了，最后成功不成功，那是无所谓的。勇呢，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但还是要努力去做的。通过这个学习知识之后，我觉得你将来你今天可能 是学化学的，你可能是学物理的，你可能将来干的，可能跟你原来学的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所以如果大学能够通过这样一种培养，达到这么一种境界的话，这个大学就成功了。从这个角度上讲，我们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撒贝宁：
      就着他的问题，我问您一下，您觉得是做一名科学家容易 ，还是做一名校长容易？

潘教授：
      当然是做科学家更容易，科学家只要关注于自己就行了，做校长要改变很多事情。






提问者：
      可以您刚才也提到了，如果您是到一定成就的科学家，您可能要去做校长，去做一定的管理工作，去关注你的什么项目经费，包括甚至去很多繁琐的申报程序等等，其实我是想再继续追问，您会不会觉得科学家的灵魂被绑架了？

潘教授：
      你这个问题很好，也很难，就是因为我也没办法很直接地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我换一个说法来回答，我记得读过一个东西，当年有个叫钱伟长的，他本来是学文科的，他去了清华大学之后，发现文科当时没办法救国，他说我一定要去造飞机之类的，所以他要求去转专业，转专业的时候，人家说你一个学文科的，你的数学根本考不及格，你来学什么力学？他说我现在只有靠着科技才能救国了，然后他一定要转，经常很长时间的努力之后，转型成为力学家，也是我们国家一个大科学家，从这个角度我觉得每位科学家都是有一种家国情怀的，所以当你需要去做某个跟你的兴趣可能并不完全符合的事情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办呢？你会去做那个事情，因为你要把事情往上往前推动，但是你不能把它叫做绑架，我不知道有没有回答你这个问题。

撒贝宁：
      如果一个科学家真的只是自私到我就把自己关到实验室里，别的爱发生什么发生什么，我觉得他一定成不了一个好的科学家。潘教授他是希望通过自己做校长，能够推动教育方面的一些改革，能够让自己的学校做一些适应的探索，让更多的教授能够有更好的科研的环境，它实际上是家国情怀在一个科学家身上的体现，让我们看到什么叫真正的大师。

提问者：      因为我自己本身是做技术的，我是学计算机的，包括我在上研究生的时候跟老师做项目，和后来工作做项目，都在研究一个出发点，就是这个痛点，就是社会这些用户需要什么，我们做什么，所以这样的话不管是名利也好，都有很多的收获。但是像您是做理论研究的，包括一些学数学哲学的，他们研究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像量子力学诞生超过一个世纪了，现在才有所谓的量子通信出现，还有像您说的万有引力到火箭升天，都超过一个世纪了。尤其是量子物理很典型，它是在一个抽象的想象空间中诞生的一门理论，我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可能看到，我这一生，我的孩子都不能看到它真的有什么实实在在的非常接近生活的，接地气的成就，这些时候这些科研工作者，他们的成就感从哪里来？




潘教授：
      我觉得我就是这方面的例子，上大学之后，我为什么搞量子力学呢，因为我学了之后，我就搞不明白，我就觉得，你怎么可能有这种处于量子叠加态呢，所以当时我那个期中考试的时候差点就没考及格，因为我一直在想，我就没办法再听下去了，所以这时候，你主要是特别想把它搞明白，想理解它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撒：这是您自己的痛点）对，相当于，所以有时候我碰到我们科大的老校长朱清时讲，我说只要是什么时候能够把这个为什么会有量子纠缠搞明白的时候，我马上就可以死，没有问题的。但是我说现在可能搞不清楚，所以我又希望能够活得很长，我特别想看到为什么会有量子纠缠，当然了，他最后打击了我一下，他说如果你不死的话，量子纠缠就搞不清楚了。所以呢我从这个角度上讲，对我们搞原始科学或者基础科学研究的人来讲，让他带来极端兴奋的极端的满足感，就是把一个问题搞明白，对于我来说我比较幸运，我发展起来这些技术之后，回过头来一看，原来已经有这么好的应用在等着我们了。所以我们现在也在做量子信息科学方面的应用，将来可能很快会有些（成果），但在我的成就感当中，我并没有因为我可以走向应用，我会感到多么有成就感，我只是觉得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撒贝宁：
      现在我一听完潘教授说的这些例子，我觉得人家这种对话，是真正在人类智慧的层面上，它触动的是人类的痛点，和宇宙的痛点，你还是在触动客户的痛点，科学家和科学家对话，包括您刚才说的，和老校长朱清时先生之间那番对话，说我就想搞明白为什么会有量子纠缠这件事，所以我不想死，老科学家马上说，如果你不死这件事情搞不明白，大家明白了吗？这一番对话当中涉及到的人类从古至今为什么科学能一步一步积累到今天，是多少代人智慧，所以这就是人类进化到今天我们的知识一代一代积累，到今天我们所运用的一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太了不起了。

提问者：      其实我刚才听到您演讲里面有一句话，您觉得科学是可以改变人类未来的。那么现在其实有很多比如说环境问题、气候问题，其实都是由于人去主面观地去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个地球导致的，所以我就在想，那咱们为什么要不断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呢？





潘教授：
      你这个问的是很难的问题，科学就是一个双刃剑，确实我目前也遇到了很多问题，就像你说的什么能源问题，所以我们搞科学的人，有时候也在说思考社会学的问题，但非常有意思的是，我前阵子正好跟一个科学家在聊，他说如果大家都去很好地搞科学，去搞教育的话，大概我们这个人口会维持在80亿左右，我们假定我们通过很好的教育，把人口稳定住了，因为大家都有生的权利嘛，如果人口稳定不住，事情就麻烦了，那么我们现在的科学家在拼命的努力，希望能够解决能源的问题，如果我们真的核聚变的问题能够解决的话，那我想我们的几万里面，或者在更长的时间里，我们地球就不用担心能源问题了。那么另外大家在讨论互联网，人工智能，那么有足够的能源、有足够的机器来帮我们干活的时候，那将来我们人类我们在干什么呢，我们就是比如说一生探索，就象我刚才讲到的，宇宙的本源，然后大家去搞艺术的的这个创造，就你播播音，大家享受享受你美好的声音，然后我们就是做点吃的呀，我觉得我对这个前景呢我是比较乐观的。当然也许可能会有另外一种未来。

撒贝宁：
      潘教授做的这个比方很有意思，以后都机器人干活了，你呢就播播音，我搞搞科学实验，大家多好啊，也不累。




提问者：人越来越像机器，那机器越来越像人，您觉得是一个比较好的平衡的状态？
潘教授：不，我觉得人不应该越来越像机器，人应该越来越像人

撒贝宁：
      人类的发展进程，我个人觉得就特别像玩一个密室逃脱的游戏，当你醒来的时候，人类诞生的那一刹那你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你不知道我们在哪，周围一片漆黑，这个时候你要开始寻找线索，一个镜子，一个小盒子，指引着你一点一点，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会找到那钥匙，打开这个房门，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但是别以为这就结束了，因为屋子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感谢潘教授给我们带来的精彩开讲！

我潘科普到位
人类会找到那钥匙，打开这个房门